个人养老金制度试行一年以来，呈现出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人数稳步增长，但在参保人群的渗透率不高的发展特征；实际总缴费金额增长，但实际缴费人数占比有限，且户均缴费水平远低于政策规定的每人每年12000元的上限，有待进一步发展。

　　我国个人养老金发展主要面临覆盖人群有限，税优限额不高的问题。借鉴美国经验，未来可以通过逐步提高税优限额、丰富税优模式、打通二三支柱、优化提取条件的方式来推动个人养老金增长。

　　2022年4月，国务院发布《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明确个人养老金实行个人账户制度；同年11月，人社部等多部门集中发布个人养老金配套政策细则，并发布《关于公布个人养老金先行城市(地区)的通知》，个人养老金在36个城市或地区先行启动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试行一年以来，以银行个人养老金账户为基础，商业银行、银行理财子公司、保险公司、基金公司、证券公司等多机构在产品供给、渠道拓展等方面积极参与。

　　目前情况来看，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的人数在稳步增长，但增速放缓，在参保人群的渗透率不高。根据人社部披露，截至2022年末，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的人数为1954万人，在全国和36个先行地的开户渗透率分别为1.9%、7.9%。截至2023年6月末，开户数约为4030万人，环比增长21.2%，全国和36个先行地的开户渗透率［1］分别为3.8%、16.3%。

　　当前，个人养老金账户实际总缴费金额增长，但实际缴费人数占比有限、户均缴费水平远低于政策规定的每人每年12000元的上限，有待进一步发展。根据2023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披露，截至2023年3月，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的人数已有3038万人，其中实际缴费人数仅约900多万人、实际缴费人数在参加开户人数中占比仅29.6%，实际总缴费总额182亿元，户均缴费水平约2022元。

　　开户渗透率和户均缴费水平不高是主要问题，且地区间差异较大。2023年3月末，部分先行地区开户渗透率相差近10%，但平均开户渗透率仍保持在13%左右的水平。户均缴费水平差异也较大，例如2023年3月末，广州、青岛个人户均缴费分别约2830元、1261元，相差超过1500元。

　　根据个人养老金配套政策细则，参与个人养老金业务的金融机构包括商业银行、银行理财公司、商业保险公司、公募基金公司、证券公司和独立基金销售机构等。其中，商业银行全流程参与个人养老金业务，业务范围广，包含资金账户、个人养老储蓄、个人养老产品代销、个人养老金咨询业务；银行理财公司发行并销售本机构发行的个人养老金理财产品；商业保险公司发行并销售本机构发行的个人养老保险产品；公募基金公司发行个人养老金基金产品，非名录内的基金管理人及其销售子公司可以销售该管理人的募集产品。在销售机构名录内的22家券商和7家独立基金销售机构可以代销个人养老金基金产品（图表1）。

　　注：机构和产品统计截至2023年11月14日，其中人社部与AMAC披露的个人养老金基金产品数量不一致，以人社部披露为准

　　当前，个人养老金产品数量多但结构分布不均，占比上，储蓄（占比约63%）>

　　基金>

　　保险>

　　理财。截至2023年11月14日，个人养老金产品目录共包括741款产品，储蓄、基金、保险、理财产品分别465款、162款、95款、19款。

　　其中，储蓄产品由22家商业银行提供，包括6家国有大行、11家股份行、5家城商行，产品以定期存款为主，产品数量占比分别32.5%、58.3%、9.2%。

　　基金产品由50家基金公司提供，入围的基金公司以大中型机构为主，基金管理规模前10机构所占的基金管理规模、个人养老金基金产品的市场份额分别为46.9%、49.2%。

　　同时，保险产品与税延养老保险试点衔接，产品扩容明显、数量显著增长，95款个人养老金产品中税延商业养老保险占据40款，其他产品以年金险为主；国寿、人保、太保、平安、新华、太平、泰康“老七家”的产品占比57.9%。

　　理财产品获批数量不多，目前仅有工银、农银、中邮、中银和贝莱德建信5家理财公司的19只理财产品获批，有待进一步发展。

　　个人养老金销售机构数量上以银行和券商居多，保有规模以银行和第三方机构为主。截至2023年11月14日，共48家机构被纳入个人养老金基金销售机构名录，其中银行19家、券商22家、第三方机构7家。入围机构的公募基金保有规模市场份额从大到小为银行、第三方机构、券商，与机构数量相比市场份额更高、马太效应显著。

　　商业银行、基金公司、理财公司和保险公司是四大个人养老金产品的主要管理人。从渠道实力和产品特征来看，四类管理人各有千秋。

　　从渠道实力来看，银行、理财子公司和保险公司具备自营能力，基金主要依靠代销。

　　银行线下网点数量众多、覆盖范围广阔，易于实现客户触达，国有大行的渠道铺设和用户数量尤其占优，例如邮储银行2023年6月末共有营业网点39440个、服务个人客户超6.5亿户。同时，商业银行是四类产品管理人中，唯一获准从事个人养老金的资金账户业务的机构，包括账户开立或指定、注销、变更和个人养老金缴费、领取、划转等，拥有最直接的个人养老金客户触达场景。此外，商业银行拥有个人养老金业务“全牌照”的优势，可以代销所有个人养老金产品，在获客、缴费和产品购买等个人养老金业务上占据先发优势。开展个人养老金的5家理财公司，除贝莱德建信外，均由各大银行全资持股，天然享有母公司的渠道资源支持。

　　寿险公司代理人队伍与存量客户关系紧密，客户信任度较高，且存量客户的保险保障意识更强，具备养老财富储备的基本认知。同时，受益于个险队伍的培训和科技赋能，代理人与潜在客户的联系较其他渠道更为高频。寿险公司也能够提供康养等附加服务，在个人养老金保险产品获客上具备独特优势。

　　基金公司零售渠道能力弱，依赖代销渠道。但个人养老金基金产品费率优惠力度较大，普遍免除申购费率，管理费率和托管费率仅为普通产品的5折，对代销渠道的销售激励较为有限。

　　从产品特征来看，四类产品各具特色，以5年期以下的中短期稳健产品为主（图表2）。

　　资料来源：人社部、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Wind，券商中国、金融界，平安证券研究所

　　个人养老金储蓄产品包括商业银行所发行的储蓄存款和特定养老储蓄。截至2023年11月14日，名录内的特定养老储蓄存款产品共44款，包括整存整取、零存整取和整存零取三种类型，产品期限分为5年、10年、15年和20年四档，产品利率略高于大型银行五年期定期存款的挂牌利率。此外，个人养老金存款产品共421款，产品类型包括定活两便、通知存款、零存整取、整存整取等，产品期限从7天到5年期不等。

　　个人养老金理财产品收益率整体高于储蓄，业绩比较基准平均约4%—5%，风险等级普遍不高，以中低风险产品为主，风险抵御能力强于基金。投资类型主要以“固收+”产品为主，最短持有期以1—3年产品为主，部分产品5年。费率水平整体较低，19款产品中，所有产品都收取托管费率，平均约0.018%；18款产品收取管理费率，平均约0.124%；仅9款产品收取销售费率，平均约0.144%。

　　个人养老金保险产品设计更灵活，收益兼具保本与弹性，同时具备风险保障功能和差异化优势，对中低风险偏好投资者的吸引力更大。目前名录内的个人养老金产品主要包括专属商业养老保险、年金保险、税收递延型养老年金保险和两全保险四类，保险期限普遍不短于5年。其中，专属商业养老保险投保门槛低，缴费方式灵活，侧重于长期保障，账户采取“保证+浮动”的收益模式；两全保险、年金保险产品开发更为完善和灵活，既可以设计为分红型，也可以设计为传统寿险加万能险组合，产品基本保额相对传统险较低、投资属性更强，整体给付金额更具弹性；税延养老保险产品目前试点未进一步推广，规模不大。

　　个人养老基金产品直接参与权益市场投资，与其他三类产品相比，投资风险偏大、收益弹性也较大，预计目标客群主要是偏好通过长期投资平滑风险，从而获取穿越周期的长期稳健收益的中青年个人客户和中高收入客户。目前个人养老基金产品以中风险产品为主，均为养老目标基金，数量上以1年、3年持有期产品为主，产品份额上以3年持有期产品为主，1年和5年持有期产品平分秋色。截至11月14日，162只产品2023年净值变动平均约-2.83%，好于沪深300指数同期的-7.48%。费率在四类产品中偏高，但普遍低于同一FOF产品A份额费率。

　　当前个人养老金产品期限主要集中于5年期及以下的中短期产品，与居民养老储蓄需求匹配度较高，未来应坚持立足于中期稳健收益的产品设计理念。长期来看，随着居民收入的增长，居民养老储蓄意愿将持续落地，个人养老金产品发展空间尚较大。但居民养老金融风险偏好较低，目前养老金融产品种类较少、收益率偏低、介绍不够清晰明确，养老金融需求有待进一步释放。

　　此外，目前养老金产品领取方式较为单一。除保险产品外，储蓄、理财和基金产品均为“到期一次性领取”的方式，未来产品设计可以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提供多样化领取，满足不同客群需求。

　　在中国境内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或者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可以参与个人养老金，扣除已领取养老金的人群，截至2022年末，实际共7.52亿人符合个人养老金参保条件。

　　其中，税优政策基于个人所得税，覆盖人群有限，税优上限额度不高。个人养老金缴费和投资环节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领取环节单独按照3%的税率计算缴纳个人所得税。但我国当前个税起征点为年收入6万元，年收入6万—9.6万元的人群原本就适用于3%的个税；年收入6万元以下的人群原本免征个人所得税，如参与个人养老金并缴费后，在退休提取时反而需要额外缴纳3%的个税。因此，在当前税优政策下，符合条件的中低收入人群对养老金需求强烈，但实际无法享受税优政策，吸引力有限。对于符合条件的中高收入人群而言，税优限额为12000元/年，但我国并无资本利得税，在个人养老金在模式下，领取时需补交3%个税，若投资收益积累较多会增加额外税负。

　　此外，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要求封闭运行，领取条件较严格。参与人需达到以下任一条件的，可以按月、分次或者一次性领取个人养老金。一是达到领取基本养老金年龄；二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三是出国（境）定居；四是国家规定的其他情形。

　　借鉴美国个人退休账户（IRA）发展经验，未来我国可通过以下方法解决当前个人养老金困境。

　　一是缓步提升个人养老金税优限额。参考美国，IRA年度缴费上限在发展初期基本保持不变，2000年以来才加快上限提升节奏，总体进程并不快。

　　二是丰富税优模式，EET［2］和TEE［3］模式并举 ，保证不同群体享受税优政策的可及性和公平性。美国IRA包括传统型、罗斯型和雇主发起型三种。其中，传统型和雇主发起型IRA采用EET模式，但中低收入人群的当期个税负担本身较轻、EET模式吸引力不大。罗斯型IRA采用TEE模式，中低收入者个税税率较低，在领取阶段的税收优惠吸引力可能更大。

　　三是调整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的领取税制，实现二三支柱互联互通，打破资金转换壁垒。2022年末美国第三支柱IRA账户资产余额中，雇主养老计划占比超过50%，同时第二支柱主要计划401(k)［4］也与传统型IRA相同，采用EET模式，在更换工作时，401(k)账户可以将账户资金余额转移至新企业、IRAs账户或提取全部账户余额，更加灵活。尽管我国第二支柱企业/职业年金和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都采用EET的税优模式，但在领取环节存在税制差异，无法实现资金转换，个人领取的个人养老金单独按照3%税率计算缴纳个人所得税，企业/职业年金由扣缴义务人扣缴税款，全额单独计算应纳税款及适用综合所得税率表计算纳税，领取阶段的实际税率可能高于个人养老金。

　　四是优化提取条件。美国IRA对提前提款设置了一定条件，更为灵活，也设置了“困难提取”条款。在账户所有者动用全部社会资源仍无法支付医药费、高等教育学杂费、首次置业等增加重大财务危机情况下，可以在59.5岁之前提取IRA资金，且只需补缴个税、免征10%税收惩罚。参照美国，我国也可以设置医药费等“困难提取”条款，提高个人养老金资金运用的应急能力和灵活性，增强居民参与个人养老金的意愿。

　　目前，我国城乡居民对养老财富储备有一定认知和规划，参与养老金融的意愿较强，但居民的养老金融认知尚不充分，未来随着居民收入的增长、产品的丰富和养老认知的深入，以及缴费上限和税前扣除限额的不断放开，个人养老金账户缴费总资产将不断增长。

　　根据美国IRA经验，个人养老金有望持续带来增量资金入市。考虑到我国居民金融资产配置风险偏好较低，对银行存款和理财产品更为信任，目前存款占比远超海外的情况将维持较长一段时间。但在利率中枢下行、权益资产配置性价比凸显的背景下，未来基金和直投占比有望不断提升。

　　1.开户渗透率：指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的人数分别在全国和36个先行地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中所占比例。由于36个先行地的季度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可获得性较差，且近年来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已处于较高水平、季度和年度间参保人数变化不大，2023年6月末的全国开户渗透率计算分别以当季末最新全国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的数据为基础；而2023年36个先行地的开户渗透率计算均以2022年末合计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的数据为基础。

　　2.EET模式：一种在养老金缴费阶段、资金运用阶段免税，在领取阶段征税的税收优惠模式。

　　3.TEE模式：一种在养老金缴费阶段征税，在资金运用阶段、领取阶段免税的税收优惠模式。

　　4.401k计划也称401K条款，401k计划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是一种由雇员、雇主共同缴费建立起来的完全基金式的养老保险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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